坚毅刚烈的奶奶

写了一篇爷爷的一些生前的点滴之后……

照理来说应该也少不了记载奶奶的故事。

可惜的是我与奶奶的感情毕竟没有比爷爷来得深厚，

不知该从何说起……因为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

我是家中的么女，对上已有三位姐姐和大哥。

大哥是长子嫡孙，自小身子不好，所以倍受奶奶的宠爱！

奶奶是传统女性，有着根深蒂固“重男轻女”的古老观念。

因此，当妈妈接二连三地诞下女儿娃时，

奶奶对于妈妈这位大媳妇自然没有好脸色了。

尤其当我这第四位女儿出世时，妈妈更是叫屈！

记得妈妈曾经不知一次充满委屈地向我们几位姐妹投诉，

奶奶甚至在我在出生时，也不愿踏入医院探望我们。

让妈妈伤心又抱怨不已，幸好爸爸十分识相……

对我们这四千金都疼爱有加，把我们当作掌上明珠；

弥补了奶奶对我们这些孙女那冷淡陌生的态度！

年少的我，从妈妈口中得知奶奶对孙女的偏见时；

内心自是涌起了不忿和反感，所以对她也产生了疏远感。

不愿再对奶奶进一步亲近，一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何况当时奶奶是与叔叔们住在另一个住家，

所以我们甚少有接触，也没什么所谓的交流……

直到当我在念小学三年级时，叔叔家在某天忽然失火了！

为了不让他们流离失所，因此全都在我家暂住下来。

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多了两位叔叔和其家人；

还有奶奶和二叔的那三位堂姐妹……

让我犹如回到粤语残片中那《七十二房客》的场景！

当时附加在奶奶的生活重担似乎丝毫也没减少，

她年轻时天生丽质，竟然委身下嫁天生兔唇的爷爷，

想必当年她应该也饱受旁人的质疑和冷眼吧！

幸好爷爷和她相敬如宾，彼此相爱，甚少闹口角。

两人还开枝散叶，连生了七个孩子……

四男三女，父亲则是这群兄弟姐妹的老大。

爸爸虽然责任重大，但毕竟自己也得扛起我们这一家。

当时乐天的爷爷没有一技之长，除了摆卖亏本的冰条。

根据我在姐姐们的口中也曾清楚套出，

奶奶自从嫁过来后并没过着什么好日子！

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出生，爷爷工作又挣不到钱；

所以她唯有靠自己一双手，拼命赚钱养活子女……

二姐向我述说过当年的她老爱跟在奶奶身边，

奶奶常常带着她，乘搭好几轮巴士；

到了家乡附近的村子里逐家向他人兜售布料。

还将顾客指定的衣服款式取回家，让二姑在家赶制订衣。

在家为别人看顾年稚的孩子，在屋后的小空地饲养家禽；

让母鸡、公鸡、小鸡子在屋外四处乱逛……

她在后期还一直向附近的马来邻居收购新鲜的可可豆。

然后，把鲜可可豆平均地放置在一大片的锌板上，

在烈日底下暴晒长达数周之后，才放入空的大麻袋里。

再取到店铺，让店员称一称，从中赚取微薄的利润！

我至今还记得，那些新鲜可可豆的香味……

因为我常会向奶奶讨一个可可，然后敲开厚壳；

露出整齐排列的鲜可可豆，包囊着一层薄薄的洁白果肉。

和姐姐们分甘同味，慢慢地品尝着新鲜的可可果肉。

爱煞那酸中带甜的果肉，却对晒干了的可可豆不敢恭敬！

那股空中飘荡着犹如发霉的酸臭味，让人倒足胃口……

奶奶的瘦小身子终日都在忙碌，不见她有片刻的空暇！

但由始至终，我也从未在她口中听过她一句的怨言。

每天面对着那悠闲过日子，不知人间艰苦的丈夫……

众多子女的重担，还有等待着奶奶抚育的三位堂姐妹。

二叔在壮年时不幸意外身亡，没有留下一字片言；

惟是遗留下娇妻和三位嗷嗷待哺的女儿……

相信是当时年轻的婶婶不能承受丧失夫君的打击，

也无法终日独自面对三位女儿，最终选择不告而别！

从此，奶奶的重任又加深了，负责看顾这三位孙女……

但她依然甘之如饴，凭着坚毅无比的精神支撑着家庭。

奶奶对物质从不苛求，平日三餐吃的都是粗茶淡饭，

平日衣着也以简便耐穿为主，甚少见她增添新装。

她没受过正式的小学教育，对数字和钱财却十分精明；

奶奶都是精打细算得很，从不会浪费在无谓的开销上！

这一点，爸爸正好也遗传到这难得的美德……

从我亲眼目睹及家人口中，拼砌出奶奶另一面的个性！

纵然她对待孙子抱着重男轻女的观念，做事不近人情；

还十分纵容二叔的三位女儿；口吻有时也会稍微刻薄。

但越是了解她的背景和周遭环境，也逐渐对她放下成见！

到了奶奶患病的时期，我是十八岁，刚毕业的离校生了。

当年她不幸患上癌症，年老的她每天都得与病魔搏斗！

坚韧的她一点也没被病魔击倒，反而勇敢坚强地抗战。

奈何奶奶年事已高，加上受到父亲半年前的骤逝……

让她那衰弱摧残的身躯，再也无能对抗顽强的癌魔！

看似巨人的奶奶仍坚持被医院的救伤车送回家里，

在逐一浏览我们众多子孙的最后一面之后……

终于得以咽下最后一口气息，安息地离开了人间！

当时我们众人泣不成声，包括奶奶一直冷漠相待的妈妈。

妈妈私底下曾告诉我们，当她在医院里照料奶奶时；

奶奶竟然首次敞开心房，坦诚承认她是难得的好媳妇！

如此一来，当然让妈妈大人解开了纠结多年的心结。

两人最终能化解纠缠几十年的怨恨，彼此可以坦然以对。

这些都是我对奶奶零碎的生活点滴与记忆片断。

不会忘怀，她从不认命，捍强不拔的刚烈性格；

还有那节俭不浪费的传统优良美德……

一直希望，自己能有此慧根，秉持她如此坚毅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