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如命的爷爷

我的爷爷，在我还未念完小学课程之际，已经归天了。

纵然如此，我和他之间也共处了大约十二年的日子！

打从我懂事开始，身边就有了爷爷这号人物……

他的外貌颇引人注目，只因爷爷是位兔唇老人。

当时年纪小，记得爸爸还调侃我们几个兄弟姐妹；

说爷爷是因为当年日军企图占领国土时……

身为长官的他奋力抗战，成了勇敢冲锋的敢死队！

那时炸弹到处乱溅，擦伤了爷爷的唇部；

使他不幸成了战争的牺牲品，造成后来这副模样。

只怪我们当年懵懂无知，也不晓得当中的蹊跷；

如此唬弄我们，对爸爸的一派胡言更是深信不疑。

油然升起一股对爷爷勇气和大胆的强烈钦佩之意！

现在细心回想，当年恐怕是爸爸用心良苦……

希望爷爷天生的缺陷，特殊模样不会吓坏孙子，

所以才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来隐瞒我们。

不论如何，上天庇佑，兔唇的缺陷都没有遗传至下一代！

妈妈常说当年她可是每怀胎一次，都会感到心惊胆跳；

害怕自己的骨肉会不幸拥有如爷爷的兔唇呢！

撇开他的外貌不说，基本上他是位乐天如命的老人家。

因为爷爷似乎根本不在意，外人对他的异样眼光。

爷爷怕热，常年都会打赤着上半身，只爱穿上短裤。

只有上街时才会穿着透风凉爽的白色背心……

不论爷爷到哪儿溜达，都是倚赖着大型的旧款老铁马。

老铁马似乎成了爷爷贴身宝物，是他专用的交通工具。

当我们年幼时，特别期待周末的来临……

因为爷爷会在一大早就领着我们到附近的咖啡店。

当时他也不理我们的喜爱与否……

就会为几个小孙子叫了几杯浓郁的咖啡乌，

外加几片蒸得软绵绵的厚厚白面包……

我们也会比平日在家吃得更起劲，更开怀！

首先，把软绵香滑的白面包瓣开小片，

然后，缓缓将面包放入扑鼻浓郁的咖啡乌里。

让松软的面包逐渐沾满了阵阵咖啡香，

再急速地把沾了浓黑咖啡乌的面包送入空中！

此刻口中塞满了浓得化不开，咖啡独特的香味，

加上那软绵顺口的面包，如此特别的滋味……

在口里参杂混合，不断地挑动着我们敏感的味蕾。

让我从小就不能自主地陷入咖啡的魔咒，欲罢不能！

每一次和爷爷及姐姐们开心地叹了整小时的早茶后，

回家时都免不了遭受妈妈轰炸似的咆哮……

因为当时我们身穿得恤衫，都已经溅满了咖啡乌的污迹。

当时只能用手洗涤衣物的妈妈都快气得抓狂！

一边要我们马上更衣，一边口中还一直嘀咕不停。

爷爷可是好性子，都是抓抓脑袋，呵呵地一笑置之！

然后，爷孙们在私底下再偷偷相约在下一次周末……

不得不提他亲手制作的冰条，那如今几乎绝迹的小食。

爷爷把红豆汤煮得浓稠，缓缓地灌入长形的塑胶袋子里。

他的冰条材料十足，加上价格廉宜……

所以成了孩子们在炎夏时最爱吃的消暑甜品。

记得妈妈曾经说过，爷爷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他骑着老铁马到庙宇前的大空地摆卖冰条，

不一会功夫，小孩子都会自动围拢着他……

而往往回家计算收入时，却发现才有那么一点零钱。

追问之下，原来好心肠的爷爷一看见馋嘴的孩子；

想吃冰条却又没有零用钱时，都会自动递上冰条，

免费请村子的孩子们吃上一两条……

在如此半卖半送的情形之下，哪里还有利润可言？

这就是不拘小节，忠厚憨直个性的爷爷……

除此，爷爷也像似天使，一直守护着小孙子不离不弃。

当年父母忙着出外工作，挣钱养活全家八口；

加上家中还有年迈的爷爷和奶奶！

所以爷爷都一直在家陪伴着我们几位小不点……

记得我曾向爷爷投诉，为何没用老铁马接送我上学下课？

翌日一早，爷爷在我正要准备徒步走到学校，

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然后用亲昵的口吻向我说道：

“阿凤，你还不赶快坐上我的脚车。快点，要上课了！”

在我还未回神时，他已把书包放在老铁马的后座椅上。

我当场快乐得高呼起来，接着被爷爷大力一扶，

然后就稳稳地坐上铁马后面的座椅了！

我至今还记得当下被爷爷载去上学的快感……

一路上的微风，轻抚着我的脸颊，短发飞扬！

我的双手环抱着爷爷的腰部，感受他传递而来的体温；

让我倍感温暖，心中涌起一股暖洋洋的气息。

从此，爷爷每天都会风雨不改地守在校门外；

在傍晚时分，接我回家；这足以让同伴们羡妒不已！

上了四年级，必须上早班，也换了距离家较远的分校。

而我也从此丧失了被爷爷载送的专利了……

原本是骑着单车上学的我，一次不小心摔倒，

跌得满身伤！结果父母和爷爷一致反对我再骑单车。

妈妈让我坐校车，但得在天朦光爬起床，真是折腾我！

贴心的爷爷二话不说，乐意充当我的每天的大闹钟。

接着，他就会叮咛我更衣刷牙洗脸……

然后陪伴着我走到屋外的大路旁，等待校车的到来。

在天未亮的时分，我俩一老一小，站立在漆黑的路边；

我背着书包，他紧握着我小手不放。

直到目送我安全上校车，坐好在座椅上……

挥手与爷爷道别，他这才缓缓地步行走回家。

美好的时光不常在，在我踏入小六时，

爱抽烟的爷爷，健康开始亮起了红灯……

他的咳嗽一直不见好转，半夜都被巨响的咳嗽声乍醒。

以致睡眠不足，却仍然执意要起身陪伴着我。

后期，爷爷的肺部终于感染了病菌，被迫留医。

每天上课少了爷爷在左右，那一段日子是特别寂寞的。

在某个深夜，家中的电话不停地一直响起……

不祥的预兆重重地笼罩着我，自小陪着我上学的爷爷

最终再也没能出院，在医院病逝了。

是爸爸接的来电，告诉了刚从梦中惊醒的我……

我自然地望着屋外的天空，天还未亮啊！

而我当下清楚知道，爷爷再也无法陪伴着我守候校车了。

但我至今仍不会忘怀，我俩倒映在路旁的剪影……